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瑞雪兆丰年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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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毛风刮得越发大了。

草原上无遮无挡,过耳的风声狂啸,分不清雪是从地上吹起还是从天上降下,四面八方的风像鞭子一样,卷着连成片的白线抽在身上。这样的天气,牧民们都会把牛羊紧紧关在畜舍中,否则它们很快就会在暴雪里迷失方向。

好在风雪无法阻隔他的视线。

狂风将长发吹起,发梢间落满了雪,好似一夜白头。

谢怀月仰头望去,世界笼罩在一片无天无地的昏暗里。一路找到这里,其实与他记忆中的景象已经截然不同。

他上一次来的时候,天气相当晴朗。旷野上的视角极佳,抬头就是整片银河。七颗星斗隐隐相连,他们称之为“那丹乌斯哈”,正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祭星典礼。

风雪中隐隐有几块低矮的影子,谢怀月停住脚步,伸手触摸上去。

那是两根石头和古松木垒成的图腾柱,曾经有两米多高,上面雕刻着半人半兽的形象。现在,松木早已朽坏,只有底部支撑的几块大石头还堆在那里。

萨满教信奉万物有灵,图腾柱往往密集成林。只有两根图腾柱,还孤零零地立在这样的旷野里,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。

当年他也曾提过这样的问题,而得到的答案是——

它们立在这里,象征的是一扇门。

大地仍然在绵延向无尽的远方,但他们把这里视为北方的尽头,跨过门后,就进入了属于灵魂的神秘世界。

历经多年的风吹日晒,石头已经有了些风化的迹象,扫去表面积雪时,手指上也沾了些褐灰色的颗粒。

谢怀月微微低头,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石柱上。

柱子上的木制兽头和皮绳早已经朽坏了,半神的五官也已经风化得辨认不出,周围只有白毛风的啸叫声。不过当年的那场祭祀上,这里围满了人,所有声音都敬畏地高呼着同一个名字,等待他把牲畜的血涂在图腾柱上。

那是一个通古斯语名字,属于一位晓彻鬼神的大萨满。

——“乌尔席齐”。

谢怀月微微闭了闭眼,发现记忆里那个人的长相已经有些模糊,只想起那是张神采飞扬的青年面孔。

他们只在这里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,那时妹妹抓着他的鹿角神帽就往下拽,非要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。乌尔席齐对付不了她,中原官话又说得不熟练,一边躲一边连比带划地向谢怀月求救,又想把她塞给另一边的少年。不过告别时,大萨满还是在落日下挥手高喊:“你们再回来的时候,一定要告诉我!”

过去的事情,谢怀月从来没有刻意记在心上过,此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感伤。故人早已作古,就算再次来到此地,当年许下的承诺也已经无法兑现,更何况现在妹妹已经与从前截然不同了,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
狂风席卷而过,刚被擦出一角的石柱又被风雪掩盖。

大雪很快又扑到窗上,没被盖住的只剩下她刚才手掌按着的那一小块玻璃。

周围异常昏暗,只有偶尔很稀薄的一线光,隐隐照出不远处的那个影子——仍然立在原地,朝他们招着一只手。

“……”

谢萦也是挺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,乍然间看到这么惊悚的一幕,居然也没喉头一梗眼前一黑什么的,大概是从长江上的“吃过路食”事件之后,已经彻底吓出来了。

少女的眼珠不动声色地转了转,抬手“啪”地一声扶住兰朔的脸,让他和自己对视。

两人四目相对几秒,谢萦松开手,竖起两根手指。

“现在我们有两个选项。”

兰朔看起来居然也还挺镇定的:“你说?”

“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,”少女扣下一根手指,“要么,我们现在开门下去一探究竟,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
兰朔知道她后面势必有话,便接茬道:“另一个选项呢?”

“要么,我们就在车上等我哥哥回来。我哥哥不会毫无准备就把我们丢在这里,这辆车就相当于一层屏障,那东西上不来的。”

这话说的,兰朔果断握住她还没扣下去的那根手指,道:“那当然是选这个啊,正常人都知道吧。”

两人面面相觑间,谢萦猝不及防地去踢他的小腿,“知道你还搞那么紧张干什么!本来没多害怕,倒是被你吓了一跳!”

雪势本来就极盛,北风一刮,窗外很快就是茫茫的一片白,那个影子很快被淹没其中。谢萦做事做绝,索性把车窗的帘子一拉,当作外面无事发生。

这种堪称当代版掩耳盗铃的举措让兰朔很是有些无言以对,不过,他们此刻的处境确实和一些经典的恐怖游戏类似,这辆车就像一个安全屋,只要主角自己不出去作死,外面的东西就没法冲进来,确实是静候为上。

大概是准备找点什么东西缓解一下气氛,谢萦又打开了投影仪,只是现在这种身临其境的状态下是不敢看恐怖片了,网络信号又不好,她只能在本地随便找了一部爆米花电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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